第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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符申其实没想到,杨善会真的在他随口一问后兴致勃勃挑选起了瓷器,不过在最初的惊讶后他便欣然一笑,加入了对方的挑选队伍。 太花的不要,太素的也不好,两人接连跑了几间铺子后终于看上了一个中意的,在和老板讨价一番后当场出钱买下,并置于店铺里先行保管。掌柜的交给他们两张一模一样的用于取货的纸条,二人各自收着一份后便离开了铺子,继续往下一间去逛。 杨善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,神情是rou眼可见的高兴,原以为他会对瓷器没兴趣的符申忍了一会儿,见终于只有他们二人了,终于忍不住问起了缘由。 “那还真是有点久远了,晚上回去再和你讲。”杨善故作神秘摇了摇手指。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,自然可以和对方说,不过他得先想想措辞,毕竟事关自己形象,他可不想把自己往坑里埋。 又逛了几个铺子后,暮色也渐渐降临,他们回了客栈与回来的其他人一同用饭,随后上楼一个个的开始交换情报。长乐镇里大大小小的酒楼酒馆客栈,加起来也得十多个了,他们人数有限,也不好堂而皇之的直接挨个儿地方搜,因此一个下午下来并无多大收获。不过办这种事儿本就急不得,短时间的一无所获都是正常,符申只让大家都好好休息,明日再探,送走所有人后便关了门,转而去翻自己的包裹。 杨善这个时候罕见的还不太困,盥洗完便准备取本书来看看,符申见状有些无奈,取了两小瓶伤药后就走到他身边,温声提醒道:“杨少爷,该敷药了,而且你是不是忘了,下午应好的事情还没说呢。” “啊……方才那些人进进出出的讲了不少事儿,搞得我还真忘了这茬了。”杨善无辜耸了耸肩,看向他手里那两瓶要涂在喉咙处的东西,叹道:“那就讲完再敷的吧,不然说话都不方便了。话说要服用的那几味药呢?我记得没备多少药材,昨天刚好用完了吧?” “对,所以方才也让他们顺带去镇里的药铺抓药了,明天开始便继续煎药,由我们的人自己来,就不麻烦小二了。”符申点了点头说明了情况,同时将凳子搬来,坐下准备听听杨善那久远的缘由究竟为何。杨善便大致说了当时的情况,其实并不复杂,不过就是要装作震惊与暴怒,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对郭解充满了怒火的不理智形象罢了,说到底就是为了诓骗自己的父亲和师父,至于那花瓶,因为事发时碰巧就在自己手边,于是便成了这场骗局里的一个小小牺牲品。 “也没有那么喜欢,不然肯定舍不得下手砸,不过今日既然刚巧来了烧瓷名地,那我给自己补买一个岂不是正好。”他说完,一派轻松地拍了拍手,示意道:“好了,就是这样而已,其实也没什么。来敷药吧,然后早些歇息了,明天还得继续想法子探查呢。” “……那就别自己补买了,钱我出,这个就当是我送给杨大人的可好?”符申放轻了声音,又恢复了寻常的称呼,轻轻笑道,“连巴结之人都送了,我不送点东西岂非被比下去了?何况既然是别有企图之人送来的东西,那碎了就碎了吧,不如来珍惜新的这一个就好了。” 杨善闻言眨了眨眼,对他这似乎有些暧昧的话语陷入了沉默,就在符申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,他却突然粲然一笑,脆声应道:“行啊,既然符大侠也参与了挑选,这运回去也还得靠你的马车,那就姑且当做是你送的了。” “才刚来镇子里第一天,还没什么别的发现,就让符大侠破费了一番,实在是在下的荣幸了。” 他笑得狡黠,符申心里却比他更是高兴,他举起小药瓶晃了晃,无奈又宠溺应道:“是是是,那么,请问在下现在有这个荣幸,帮咱们少爷上药了吗?” 第二日,又是个大好的晴天,众人在客栈里用过早饭后便以游玩之名继续分头行事。昨日那些瓷器铺子还没逛完,虽然没碰上南施,但据他们观察,有不少姑娘会在这条街上游玩闲逛,因此二人便就着昨天的路线,在这里继续逛了下去。 大概因为昨日花了钱的缘故,各个铺子的人对他们都挺是热络,倒也方便了探听消息,不过南施看来是在此用了化名,居然没一人知道其名头。扫过数间店铺后他们并无什么进展,符申见杨善也似乎有点累了,便让他在路边茶摊歇着,自己去寻些暖和的食物来,一起吃了以后再慢慢回客栈去。 茶摊位于街上的显眼位置,而且也有玄阴教的人在附近来往,不至于出什么问题。杨善抱着手炉端坐在小凳子上,面前是一碗冒着白气的热茶,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,不耐说着“快去快去吧”,随后慵懒支着脑袋,一副要在位置上打盹的模样。 符申无奈笑着走向边上的市集,天气凉了,该吃些能暖身的了,热乎乎的羊羹肯定不错,不知道有没有甜口的小食,也可以备着点待服药之后吃……他琢磨着这些零零散散的小事,沿着街边摊子一个个逛过去,打眼望见一间卖果脯的,登时眼睛一亮,抱着剑的手都不由自主放了下来。 正欲迈步前往时,却见一只纤细白嫩的玉手拦在了身前,身侧响起一把又甜又酥的女声:“这位少侠且留步,可是对甜口吃食感兴趣?小女碰巧知道一家价美物廉的,少侠若是不嫌弃,小女可代为引介。” 符申侧过头去,那站在一旁的女子眼波流转、千娇百媚,赫然正是他要找的那名南施,还真是巧极巧极,莫名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。她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,手里居然也抱着一个精致的手炉,正满目含笑望着他,见符申不语,她似乎误会了什么,又低着头娇笑一声,再次唤了句“少侠?” “……不用了,怎好劳烦姑娘,在下只是帮少爷买些东西而已,还得尽快回去。”他不卑不亢说着,拱了拱手道谢便转身欲走。尚不能确认她只是一时好心还是真的锁定了自己为目标,不能cao之过急,符申决定继续按自己的步调走,反正对付这种人,越是不合她的意或许才越能吸引其注意。 果不其然,走了没几步南施便跟了上来,好奇问着谁是他少爷,又看似掏心窝子地说着你瞧起来并不像个下人之类的话,符申心底了然,对她这套近乎的方式敬谢不敏,不过为了接近目标,他还是按着定好的那套镖局身份,把少爷体弱需要多加照看的理由搬了出来。 “既然来了不少人,总不能一直由你照看吧,总得有个轮班的时候?”南施说着掩唇笑了笑,她悄悄压低了些脑袋,主动凑近了符申一些,轻声道:“少侠何时有空?不喜甜那就给你引介些上好的酒水铺子如何?小女在这儿可认识不少人呢。” 她的声音酥甜得宛如拉了丝,一绕一绕地轻轻缠在人心头,若是些禁不住惑的男子听去,怕是会觉得心里头痒酥酥的吧。符申虽不喜她这套行径,但同为男子,他似乎能明白对方是如何勾搭到那些男人的了。 “姑娘看起来便是金枝玉叶的大户人家,符某一介贱民岂敢高攀。若是真想喝酒,也该寻些风流名士,而不是和区区一个镖师,叫人看了如何说去。在下是真的还有事在身,请容我先行一步了。”他仍是拒绝道,并且毫不留恋地退开几步,拉开与人的距离,随后再次拱手,径直朝着果脯铺子走去。 “诶?不喝酒那也行嘛,小女与少侠一见如故,绝无什么歹意,何须如此戒备呢。要不然,最起码告诉小女你的名字吧。”南施第二次跟上来的那一刻,符申心里的无奈简直快要满溢出来,但同时他也明白,这意味着对方大概快要上钩了。 - “所以她在这里的化名是方?南?”杨善捧着热乎的羊羹喝了一大口,慢慢呼出道热气,随后好笑道:“这不就是南施拆开然后调了个顺序么。所以她果然是南施不假,不过怎么如此突然就看上你了?” 符申方与南施分别,便立刻买了果脯和其他吃食后回到了茶摊这边,一刻也不愿多浪费。此时他正在将散装的一包包果脯合并到一起,听到杨善的问话,他抬起头来,无辜摇了摇头,叹气道:“我也不知道,看她那模样,感觉也不像临时起意,莫非是昨日就注意到了?我想来想去,似乎也只有我们逛瓷器铺的时候了。” “反正能引得她现身就是好事,接下来怎么办?是不是得回客栈,先等人齐了再说?”杨善说着便已经站了起来,他摸出茶钱来付给摊子老板,揣着手炉向符申示意好回去了。符申笑了笑,点头站起来,接话道:“不过少爷应该困了吧,用过午饭后可以先去睡,等讨论完了我会把结果告诉你的。” 杨善瞪了他一眼,转身走在了前头。同样是抱着手炉,穿得也算不错,他看起来可比那个家伙顺眼多了,要说漂亮也丝毫不为过吧。符申勾着笑默默比对了一下,同时也意识到这天差地别的,根本用不着比。对方慢了脚步,转过身来疑惑瞟他一眼,似乎是在问他怎么还愣在原地,符申笑意更盛了,抱着一包包的东西,飞也似的跑到人身边,跟上了他的步子。 最终杨善还是去睡了,留得符申这个教主去和他的教众商量事情。南施的出现虽然有些突兀,但尚在情理之中,一切也并未偏离他们预想好的计划,因此不出一个时辰,各方的交流和之后的任务便都已总结完毕。目标是已经出现了,但据点尚未明确,他们继续去做各自该干的事情,而那名懂医术药理的则留了下来,帮忙按着带来的方子给杨善煎药。 那人名唤梁潭,之前就是京城里的一个小小郎中,符申成了教主后,才知道他居然也是玄阴教的一员。本就有些交情,符申也不是谄上傲下之人,因此两人围着那煎药的铜炉坐着,倒也相谈甚欢。 “以前还真没觉得那位都尉大人会是什么好人,结果居然是卧底,甚至现在还一起行动了,感觉他和那些人口里说的还真挺不一样。还真当是世事无常啊。”毕竟是为那人煎药,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转到了这块,梁潭随口感慨着,手里扇风、控火候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马虎。 对杨善有成见的人还真是挺多,不过这大部分也都是他自己的“功劳”。符申无奈笑着,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层,不由叹道:“其实山盟和玄阴教之前也都是和朝廷对着干的,现在不也都已然和解了……虽然有些人可能不愿意吧,但归根结底,玄阴山盟都和杨都尉一样,彻底转变立场了。” “教主您想说什么?如今都快要与朝廷合作抗击匈奴了,属下们自然都是一心的。”梁潭倒是有些警觉性的,立刻表起了忠心,符申哭笑不得摆了摆手,解释道:“误会了,在下并非要试探你,只是随口一慨罢了……” 不过梁潭此人确实比较机灵,他父母如今在京城开着医馆,安居乐业,也并非那些前朝遗孤的一员,确实没什么和朝廷对着干的必要了。符申心念一动,紧接着道:“不过想来,确实有件事儿,可能事关玄阴教的未来。在下身为教主实有诸多不便,想请梁兄帮忙,在教内稍微探上一探……”